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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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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音音後退了一步, 緊跟著,陸決就更進一步。

他的眼神仍然和從前一樣漫不經心,但仔細看, 卻能看出近乎熱忱的篤定,好像無論她說什麽, 他都能輕輕松松幫她辦到。

無法否認,沈音音短暫地被他說服了一下。

但她很快清醒。

考試不是兒戲,更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臨時抱佛腳就能有好成績, 沈音音看陸決這自信滿滿的樣子,都有點不好意思打擊他。

對於陸決這樣脾氣不好,隨時可能翻臉的, 沈音音決定使用緩兵之計。

她問得很委婉:“你覺得你可以考第幾名?”

陸決“嘖”了一聲, 不是很耐煩的樣子,“我現在是在問你。”

拜托,她也知道是在問她,可是這種敏感問題,要她怎麽回答嘛。

名次說低了, 怕傷陸決自尊;說高了,到時候考不到, 更傷自尊。

簡直是死亡問題,堪比掉河裏救媳婦還是救老媽。

沈音音支支吾吾,實在想不出最佳解答,眼見陸決的眉頭越擰越深,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,“反正比我考得好就行。”

陸決竟然笑了:“就這麽簡單?你的要求也不高嘛。”

什麽?

這很簡單?

沈音音感覺他要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,無知且無畏, 要麽是故意在嘲諷她。

“大言不慚。”她氣得哼了一聲,捏著牛奶盒,咬吸管咬得更帶勁了。

“是不是大言不慚,你很快就知道了。”陸某人揚著高傲的頭顱,頗為得意地回了房間。

連背影都寫著“勝券在握”。

雖說沈音音知道他成績不好,無奈敵方架勢擺得太足,她忽然有些不確定。

沈音音不認識澄州高中的人,她急忙拜托許之航。

許之航不明所以,一個語音打過來:“查陸家那個二世祖幹嘛?”

“陸家那個二世祖”,是許之航為了報覆陸決從小叫他小胖子取的外號。

許之航很想取個更難聽的,最好能達到人身攻擊的效果,可陸決比他高,比他瘦,打也打不過,嘴也沒他毒。

只好忍辱負重,爭取能早日抓到二世祖的小辮子,再給他取個人見人憎,狗見狗嫌,別開生面的綽號。

沈音音說:“你不是有個朋友以前和陸決一個學校?”

“是啊,打游戲認識的。”

“能幫我問問陸決以前成績怎麽樣嗎?”

“可以是可以,你打聽這幹嘛?”許之航問。

沈音音鄭重其事地回答:“這件事關乎我的尊嚴,和我的自由。”

開玩笑,要是真讓陸決管她,誰知道他會提出什麽匪夷所思的要求,搞不好變態到要她把校規全背下來,以後還不能跟男同學講話。

大清已經亡了,而陸決這個老古板還頑強地活著。

許之航是個單細胞生物,聽沈音音說得這麽嚴重,那還得了,二話不說就展開行動。

沒過多久,沈音音收到許之航的回話。

接通電話,先聽許之航在那頭笑了三分鐘,才進入正題。

“音音,笑死我了,不行了不行了……那個二世祖,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,他不是缺考,就是交白卷,就算寫了,也從來不及格!”

沈音音這才放心,看來剛才陸決只是在吹牛,隨便放狠話,不值太得擔心。

電話裏面,許之航仍在哈哈大笑。

他小時候也沒少被陸決欺負,小胖子小胖子的,終於讓他抓到陸決的弱點,起碼能笑三天。

沈音音聽得心裏不是滋味,打斷了他:“好了,別笑了,你自己成績很好嗎,還笑人家……”

放肆狂妄的哈哈聲戛然而止。

“音音,我怎麽感覺,你在維護那個學渣二世祖啊?”許之航的聲音有些哀怨。

男人的直覺告訴他,和他從小長大青梅竹馬的小夥伴,好像要被人搶走了。

沈音音無語得很:“誰在維護他啊,說實話而已。”

許之航幽幽地說:“你變了,你不再是從前那個,和我一起講二世祖壞話的女人了……”

不等他啰嗦完,沈音音即刻掛斷電話,不給他繼續伸冤,迫害自己耳朵的機會。

如果許之航查得沒錯,那陸決的成績就不是普通的差。

而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差。

真不知道陸決是哪兒來的自信,居然那麽篤定,剛才差點連她都被騙到。

可這樣就更奇怪了。

想到剛才陸決的眼神,沈音音又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。

他會是那種,隨便吹牛,然後坐等打臉的人嗎?

月考只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了,到時候成績貼在公告欄上,是丁是卯,到底幾斤幾兩,不就馬上拆穿了嗎。

和廣盛初中部一樣,每次月考,都是按照名次來分考場。

以陸決在澄州的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,差不多就是最後一個考場,就算是作弊,恐怕都沒辦法。

整個考場的學渣,就算監考老師閉著眼睛讓他們抄,又能怎麽樣。

何況陸決是理科班,也不像文科班能抄書。

沈音音暫時放心了。

她一直覆習到十一點,還抽出半小時時間,背了一頁臺詞。

那些又長又覆雜,講起來還格外肉麻的臺詞,她寧願背政治歷史。

最後沈音音累得聲音都啞了,一下子仰躺在床上,閉上眼睛,一下子睡著了。

這天晚上,沈音音做了兩個夢。

先是夢到自己這次月考,拿到卷子,發現自己忘了帶筆。

她臉紅耳赤地找監考老師借到筆,做完卷子,回頭檢查的時候,發現卷面變成了《仲夏夜之夢》的劇本。

沈音音嚇了一跳,突然一個黑影將她籠罩住,擡頭一看,竟然是笑得一臉陰森的許智博。

“沈同學,你的臺詞還沒背完,怎麽能睡覺呢?”

沈音音哭喪著臉,委委屈屈地說:“我已經很努力在背了……”

“是嗎,可我覺得你總在偷懶,總要人三催四請,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一起演出!”

許智博越湊越近,黑影越來越大,要把沈音音整個人都吞沒其中,就連他那張挺受女生歡迎的英俊臉龐,現在看起來都充滿了詭異。

“別碰我!”沈音音在大喊一聲,驚醒過來,才發生是場夢。

媽呀,太可怕了。

每天背政治歷史不夠,還得被劇本折磨,沈音音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反省自己為什麽要進戲劇社團,再花五分鐘時間忘掉夢裏許智博那張可怕的臉。

五點多,天已經蒙蒙亮了,熹微晨光從窗簾下透進來,連噩夢的陰影都被驅散。

沈音音下床喝水,順便拉開窗簾。

陽光撲面。

接近十月份的洛城溫度還是很高,只有清晨和夜裏是最舒服的,這時候的陽光也不灼人,溫溫和和地,喚醒人的精神。

打開窗,還能聞到幽幽的桂花香,十分怡人。

還有意外收獲。

穿著白色T恤的陸決,迎著朝陽從門口慢步走來。

沈音音認得他這件衣服,就是哄他回來那晚,陸決借給她穿的,在右邊袖口上,有個藍色的小小閃電,在陽光下亮閃閃的。

陸決真的是很喜歡藍色啊。

他用鑰匙打開鐵門,經過門口那兩顆桂花樹,地上落了許多桂花,陸決沒有踩上去,小心地繞開了。

不知從那裏跑過來一只野貓,小小的三花,跟碰瓷一樣,倒在陸決腿邊,露出毛茸茸的肚皮。

沈音音沒戴眼鏡,看不清陸決的表情,但明顯感覺到他有些手足無措,繞開貓咪大步往家走。

誰知那只貓一點不怕生,又跑上來,這回直接倒在他的球鞋上。

陸決一手扶著背包帶,對著天空明顯做了個嘆氣的動作,盡管五官模糊,也足夠讓人感覺到他有多無奈。

他彎下腰,飛快地在那只貓肚子上rua了一把。

貓咪閉上眼,舒服地喵喵叫,陸決見機拔腿就跑,生怕被貓賴上。

沈音音忍不住笑了。

傳說中兇得不得了,連睡覺都沒人敢吵的廣盛老大、蔣喬口中的所謂“二皇子”,卻被只貓逼得落荒而逃。

真是說出去都沒人信。

走到門前,陸決仿佛感覺到什麽,擡頭向上看。

沈音音在他看過來的一瞬間,慌忙關上窗戶,只在窗前留下一抹淡色身影。

離上學還有一段時間,魏阿姨都還沒起來。

屋裏靜悄悄地,陸決動作也很輕,沈音音屏住呼吸,也只聽見他關上房門的一聲輕響。

她一邊聽聽力,卻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許之航的話。

許之航說她變了,好像是有點。

陸決回來這一個月,沈音音本想躲著他,卻各種陰差陽錯的,反而和他熟悉起來。

當然,那不是維護,她最多只承認,自己對他比以前更關註那麽一點點。

從最開始的害怕,討厭,到現在,能夠以平常心對待,把他當成這個家裏,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人。

畢竟,陸決可是她親口哄回來的人。

沈音音是個有點領地意識的人,一旦被她認為是“自己人”,那就不許別人說。

學渣也好,二世祖也好,都不許說。

沈音音最多,偶然在心裏喊一喊,尤其是月考前的幾天,每次碰見陸決,他都一臉輕松淡定,她都在心裏默念幾遍。

敵人虛張聲勢而已,我方不要自亂陣腳。

穩住,一定要穩住,拿下年級前十,再把那張廣盛校規扔在敵人臉上!

沈音音就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,迎來了高中的第一次月考。

拿到數學卷子,沈音音就知道這次又懸了,出題人和上回大概是同一個,盡是些刁鉆的題。

考完數學,全年級哀鴻遍野,敗下陣來的不止沈音音一個。

成績考完第二天下午就出來,三個年級,成績和名次,通通張貼在宣傳欄上。

沈音音這次是十一名,雖說還是沒完成約定進入前十,但比上次進步九名,按理說值得高興。

她卻高興不起來。

這次進步乍一看挺唬人,但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,她這次的進步,是全靠文綜三門拉上來的分,數理化仍舊原地踏步。

如果以這樣的成績進入理科班,將會變得格外被動。

這個發現,讓沈音音在一整天的時間裏,都處在非常混亂的狀態,連陸決的成績都忘了看。

我方已陣亡,所以敵軍戰況如何,暫時不想考慮。

晚自習結束後,蔣喬有事先走,沈音音在班門口被許智博堵住。

他交給沈音音一本朱生豪的譯本,“這個版本翻譯得更好,借給你看。”

沈音音猶豫了一下,接過來,“謝謝,看完還你。”

“不著急,你慢慢看,”許智博笑容謙和,“你這次考試進步很大。”

沈音音想問,他是怎麽知道她上回名次的,卻又懶得開口,只“嗯”了一聲。

許智博仿佛沒發覺她的情緒,邊走邊說:“我已經選好了美國那邊的學校,正在準備托福,你呢,有留學打算嗎,還是考慮國內學校?”

“沒想好,我才高一,沒考慮這個。”沈音音有些敷衍。

敷衍到是個正常人都能聽出來。

然而,不知道是他太遲鈍,還是修養實在太好,許智博仍然溫和地建議,“沒關系,如果有不懂的題目,或者留學方面的建議,隨時可以問我……”

“沈音音,磨磨蹭蹭幹嘛?”剛下到一樓,陸決靠在大理石柱上,冷淡地看著沈音音。

他看都沒看許智博一眼。

太多問題了。

高三還有十分鐘下晚自習,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

是在等她?

好端端地,怎麽感覺陸決又生氣了?

可沈音音一個字也沒問,陸決的出現猶如天神降臨,比起聽許智博說些有的沒的,她寧願忍受陸決的臭脾氣。

習慣了,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。

“我先走了,拜拜。”沈音音頭也不回地跟上陸決,腳步輕盈,長發飄揚。

和陸決走在一起輕松多了,他很沈默,步伐不快不慢,經過操場,有球飛出來,陸決撈起來扔了回去。

“看我成績了嗎?”

就在沈音音沈音音以為,他們會保持沈默是金直到回家,陸決忽然開口了。

他的聲音混著少年的明朗和成年人的低沈,伴著籃球砸在地上的聲音,十分動聽。

沈音音楞了一下,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忘了,現在就去看。”

公告欄就在校門口。

陸決盯著她看了幾秒,眼神裏的光更淡了,“忘了就算了,不用看了。”

他丟下沈音音,自顧自往前走,長腿一下子把她甩開好遠。

這是生氣了嗎?

沈音音小跑著追上去解釋:“不是啊,陸決,我這次考砸了,有點不開心,所以忘記了,你別生氣啊……”

說完,她自己都感到奇怪。

怎麽對他訴苦就那麽容易,那些委屈,她本來只打算自己消化的。

陸決停下來,看她一眼,好像不知道要說什麽。

“成績在那裏,我現在就去看,你等著!”沈音音對陸決笑了笑,快步走向公告欄,陸決反應過來,幾步追上她,攔在她面前。

他個子高,肩膀又寬,張開雙臂,擋得密不透風,“別看了,回去。”

聲音悶悶的,沈音音還以為他沒考好,怕她看了笑話,這樣她就更要看了。

他擋著,她就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,陸決不能碰到她,一時間也拿她沒轍。

然後沈音音就蹦到了最前頭。

這是高三月考第一到第一百名的學生。

公告欄裏的白織燈旁,許多小蟲撲來撲去,其中一只飛蛾落在陸決的名字旁。

他的名次非常靠前。

年紀前十名,會用特殊的字體加以強調,太醒目了。

沈音音忽然就蹦不動了。

她蹲下來,沮喪地把頭埋在臂彎裏,一聲不吭地。

這讓陸決感覺非常無助,和早晨一樣,他被一只比貓更麻煩的生物絆住了腳步,這可不是摸一下就能解決的。

過了幾分鐘,沈音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開口:“你一定是作弊了。”

陸決輕扯嘴角,他說,“是,我作弊了,你別當真。”

沈音音破涕為笑。

騙子。

明明是自己考的,藏得可太深了。

幸好今天她發現了他陰險狡詐的本質,居然還妄圖蒙混過關。

哼,她可不是那麽好哄的。

“開心了?”陸決無奈。

沈音音坦然道:“比剛才好多了。”

“那你繼續,開心夠了說一聲,”陸決踢了一下沈音音的鞋後跟,那力度輕得更像是蹭,“我們回家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下一更在晚上九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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